进入冬天,我便会期待一场小雪的悄然落下。那些若柳絮轻盈,似梨花初开的雪,莹润剔透,柔柔嫩嫩的感觉,让冷涩的腊月多了一份素洁的清寂,也让人有了若能拾一瓣雪花,配于梅花开的趣味。
很喜欢雪花飘落的时候,纤弱泠然,像丝绸滑落的清音,声音里包裹着曼妙翩翩的姿容,引人遐想,难怪宋词里将落雪称为“舞雪”,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据记载,雪花也有二十四种别称,我在唐宋诗词里,就看到称雪花:六花、六出、寒英、琼花、素尘等等,我想每一种称呼,都是古人对雪花的直觉、观感和心灵迎合的完美诠释。
从宋朝飘来的雪花,袅娜而氤氲,冰清而婉约,宋朝词人张孝祥笔下的雪花就是这样:“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可是,再读唐朝李白《北风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这里的雪花,是一种雄浑的壮阔,一种恣意的狂放,更是一种大唐的豪迈气魄。
雪花飘落到明代,就多了一份精巧雅致,室内红泥小炉煮茶,窗外三两株梅花,一片郁葱的竹林,板桥深处,三分雪韵,一分寂。明代高濂将这一雪后雅致的情景写入《四时幽赏录》里:“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时听雪洒竹林。”
若是飘落一场大雪,我们会看到皑皑白雪落在八公山峦,起伏着,连绵着,柔软着,仿佛进入一个长长的童话梦境,这雪,让八公山像极了一幅淡到极致的水墨画。你看,被雪修饰过的山峦,曲线如波,如人过中年,隐去浓艳色调,显得温和而平滑,洁净中,无形地增添了几分悠远和禅意的韵味。
雪落后的原野也是静态的,树木安宁,水流无声,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雪厚如棉,想必那里冬眠的小动物们,也没有被这场雪惊扰,林间寂静无声,一切清宁和简约。近处的雪地上,几只跳跃翻飞的麻雀,像缀在白白的羽绒服上,几颗黑黑的纽扣。
淮河也会在雪后,蜿蜒开阔,清澈的波纹把过往的船只拥入怀里,那船上覆盖着一层瓷净的雪,在阳光的抚摸下,显现出水远舟孤的古意气质。
而淮河两岸田园,一场雪后无疑是最温暖的事情,麦苗顶雪不觉得寒,化雪成水又可以滋养一季庄稼。我看到一座村庄里,那雪空灵而拥挤,素净与祥和,一棵棵石榴树,伸出古铜色枝干,托着粉雪,婉约清丽中随风轻盈。村口,两排柿子树夹着一条平整的积雪小道,一个老人缓慢行走,犹若宋词里意境清远的再现。
我希望雪落山野,而不是城市。每一场雪后,都能让城市一片清朗,梦幻般虚幻,给人们带来“瑞雪兆丰年”的希望,但在拥堵和喧嚣中,这些雪很快又会“失去生命”,被铲除,被堆砌在一角一隅里。
如果,我有一处城郊小院该有多好,搭一架丝瓜,种几棵梅树,等一场雪绰约而来,小屋里,几把椅子,一方书桌和一壁诗词书籍,再升起一炉温暖的焰火,有家的温情暖意味道。此时,窗是闭合的,窗棂上贴有新鲜的新年剪纸,图案精致,寓意岁月静好;门是敞开的,可欣赏院中柔若无骨的雪花纷飞,落在梅枝上,落在屋檐上,也落在我寂静欢喜的心间。(闫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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