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趋天寒,气温说降就降。父亲八十多岁的高龄,又有几种老年病缠身,再在家中洗澡,就有了几分凉意,担心他着凉感冒了。
在煤矿采煤队干了大半辈子的父亲,最欢喜泡澡堂大池子。正好这个时候,市面上的浴池也营业了。以往的这个季节,我就开始带他去离家较近的大澡堂去洗澡了。
父亲兄弟众多,他独自一人参军,转业来到了淮南煤矿,在采煤队干到退休。记得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去矿里洗澡,偶尔不期而遇到父亲升井,他裹夹在一群升井的矿工叔伯中,满身煤黑,牙齿雪白。若不是他先开口唤我,我是绝对认不出父亲的。
我记得父亲为了多挣“米”养家和接济老家的亲人,放弃了去较为轻松的单位,留在采煤队干了一辈子;别的矿工叔伯都是升井后,从更衣柜中拿出“东海”、“梅花”、“团结”牌等香烟,而父亲抽的则是价格低廉的“白纸包”劣质烟。到了家中,为了解乏,喝的则是打来的散装高度白酒。
多年后我长大成人,我就在想,单是节俭持家为家这一点,或许就是老家的叔伯和他们已经“发达”子女们还非常尊敬我父亲的原因吧。
而我们姐弟几个呢?也同样感恩念叨着父亲的种种好处!姐姐常说,若不是父亲不辞劳苦地忙着累着,供应托举我们,哪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美好生活?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哪里过着苦日子呢。他把苦都吃了,就是为了我们少吃点苦!
说来惭愧,三十年前的两千四百快钱应该是很值钱的了,我记得那时候父亲在采煤队,一个月的满勤工资也才千儿八百。是父亲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地拿出近两三个月的工资,把我送进了高中。后来我成家立业,才有了现在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妻子打趣说:“就冲着这点,你都得好好孝顺父母,多带他去洗洗澡。不然成了‘失学儿童’,你兴许现在还在工地搬砖遇不到我呢。”
父亲基于年轻时候打下来的身体素质,再加之退休后一直在忙活家门口他开垦的小菜园,即便年岁已大,依旧生活能够自理,不用我们太操心。姐姐们十天半个月去给他们洗洗刷刷一下大件,我则个把礼拜去给父亲洗洗澡。有时候头发长了,给他在家理理发。
挑一个天气晴朗的暖暖午后,我下了夜班睡好之后,就又驱车来到父母的居住地,意欲带父亲去大澡堂子洗洗澡。我嘱咐父亲收拾好他的换洗衣服,父亲摸摸索索踌躇了好一阵子,说了不少他在矿上洗澡的故事,我也告诉他如今矿上澡堂的样子,一切条件都变好了。他最后犯了“选择综合征”,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以前我们矿工衣服少,现在我这衣服太多喽——这也难怪,家中的二代三代‘小棉袄’‘皮夹克’的,回家省亲不是给钱给物就是买衣服。还是这上面的政策好,大家都有好日子。”
这一刻,听到父亲说的这句话,我的心中好暖,泛起了阵阵涟漪。父亲一辈子吃了很多的苦,为了养家照顾亲人而节俭,亏待着自己。子女们如今都已被照护大了,也到反哺的时候了。
父亲常说这一辈子的辛苦,值了!晚年的幸福生活,就像我带他洗澡泡澡一样——舒适得很呢!(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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