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每每面对芭蕉时,总有一种清莹的诗意萦绕心间。在所有草木中,唯有芭蕉是以叶取胜,它比之那些色艳而妖,叶小而骄的异草繁花,更有自己的一种禅意的个性和独特的别致。
芭蕉之美,美在其茎秀而韵润,叶阔而境沧,碧绿而简洁。芭蕉之美,更美在其动叶风中,沉叶雨里,浓密有致,意远而神韵。其若与古朴窗棂、青苔和明月为伍,与琴瑟雨声为伴,清幽的妙境定会让人深感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说起芭蕉,离不开雨,若是清幽的雨夜,坐在窗台前,静心聆听雨打芭蕉叶的声音,仿佛是空的、小的、不连贯的、孤寂的,深夜的时间在雨水里浸泡出湿漉漉的愁绪。在雅词《幽影梦》里,张潮有一句写道:“种蕉可以邀雨”,试想,邀来的雨打在芭蕉叶子上,滴滴都蕴含凄凉况味,声声敲打着心扉,引人万思清愁。李清照为避乱南渡,客居异乡,看窗外几株不知谁种的芭蕉,不免孤身单影的叹息:“伤心枕上三更雨”,写尽了一个愁字如何是好。总之,芭蕉在诗人墨客笔下的意象里,既有清幽的闲愁几许,又有净心与悠远的禅意。
留意唐诗宋词,会发现很有趣的文化现象,那就是诗人词客们似乎很热衷于执笔在蕉叶上题诗作词,如离别漂泊在外,孤寂寥落的李白诗中写道:“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如《偶作》一诗写道:“退食北窗凉意满,卧听急雨打芭蕉”,从诗句里可以看出诗人还是比较喜欢蕉窗听雨的,也说明诗人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超然物外地去悠闲听雨。
芭蕉叶上不仅可以题诗,也可以练字,如唐代书法家怀素,以狂草出名。自幼出家为僧的怀素,醉心于书法,因无钱买纸,于是采摘寺院里种植的芭蕉叶用来苦心练字,最终成就了他成为我国很有名气的一代书法家,他的字纵横捭阖、雄浑奔放、行云如水般的浪漫与恣肆。
古人还喜欢以蕉叶待露的习俗,每日清晨,拿着小盘子去园中芭蕉叶下,把叶上布满的一夜甘露收集起来,渴时饮之,想必那时的露水,颗颗晶莹剔透,纯净如珠,没有太多的对人体有害的金属粒子和浮尘吧,所以能喝。
在宋代,芭蕉茎干是可以食用的,诗人范成大就在《虞衡志》里记载了芭蕉干的制作方法,用晾晒干的芭蕉融合梅汁浸泡后阴干,再压扁多余的汁水,这样的芭蕉干微霜甘酸,被称为芭蕉果干,是珍贵的果品之一,以独特的口感和滋味而受到宋朝人的追捧。
小时候在乡下草屋墙角处,几乎种的都是芭蕉树,曾见过一株三米高,粗壮挺拔的芭蕉树,叶子阔大,深绿厚润。每逢夏日,姥姥常去采摘一些叶子,均匀的用剪刀剪出一片片碗口大小,给我们小孩子用来当盛菜的碟子使用,不怕摔,不用洗。有时,姥姥也会用芭蕉叶子,给我们包粽子,等在锅里煮熟后,捞出来去掉叶子,米团弥散出的清香气,顿时四处飘逸,让人润心和喜爱。
有史料记载,芭蕉是从汉代起就被以奇花异草引进我国,晋代时,人们渐渐欣赏到芭蕉的形象之美,尤其是进入唐代时,芭蕉便开始为文人们所青睐而开始进入文学艺术的领域。芭蕉之名,源自明代李时珍的诠释,他指出芭蕉因其独特的生长特性而得名。这种植物的新叶在舒展时,老叶会逐渐焦枯,因此得名“蕉”。而“芭蕉”之名中的“巴”,在俗语中常用来形容干燥之物,与蕉的形象相契合。
曾看到过一篇小文,题目是“红了董桥,绿了芭蕉”,观之可喜,尽显芭蕉的那种俏皮的可爱玲珑。今年和爱人去了一趟苏州游玩,在最大的园林,定园里许多角落看到不少芭蕉树,那种迷人的风姿,那种青翠莹然的神韵,配合着古典优雅的园林,自然而然给人一份曼妙,一种清韵悠远。
人最诗意的时候,不仅仅是远方,还有就是能够在芭蕉树下乘荫下棋、或闲读诗书、或品茗吟诗、或三三两两畅谈春秋,更或在雨夜,打开窗棂,听雨打芭蕉,一滴滴都是愁,一声声都是美。(闫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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