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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味】沿淮夯歌 作者:苏登芬
  • 时间:2023-02-27
  • 编辑:魏嘉佚
  • 常说,江南人细腻,古道人豪爽,沿淮人豁达,而大家相信有史以来最为豁达的应该是沿淮人喊出的夯歌声。要让我说,劳动号子夯歌的铿锵,是花鼓灯的铿锵也抵不过的。


    我家住在淮河岸边的大河湾里,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高中毕业回乡的那一年,正赶上头年汛期行洪,一冬一春,乡亲们忙着上堤补缺口。队长看我很壮实,就安排我去堤坝上去打夯。


    上了堤我才知道,所谓“夯”,就是四根满手握的硬圆木,“井”字型地捆着一个打场用的石滚子。打夯时,八个人分成四对,面对面站定,各持圆木的一端,另有一个领夯的“夯头”站在其中,两手扶着夯把,唱着夯歌指挥打夯,几个人齐心协力,把夯提起放下,凭着石滚子的重量和大伙儿放夯时向下推送的力量,边走边砸,夯实脚下的松土。二大爷是我们这盘夯的夯头,他已年近花甲,身板却硬朗,说话粗声大气,挺逗。据说他年轻时力大如牛,三四百斤的石滚,用手扣住两边的石眼,拎起来就走,不过,大伙儿特地邀他来领夯,倒不是因为他力气大,而是他的夯歌唱得好。


    二大爷一眼看到我,就拍着我的肩膀高声说:“不要愁苦着脸,回乡来家,怕什么?你将来出息了,老家不拖累你,你有困难,大家收留你,要不然怎么说家乡呢?好了,跟我学夯歌吧!”说着,他弯腰抓住两侧的夯木,亮开厚重的嗓音,唱起了夯歌。大家应和着他的歌声,猛力提起石夯,然后在一声嗨嗨”的应和声中砸了下去,唱一个节拍,移一步夯印,这样不停地把石夯提起砸下,开始了重复而又愉快地打夯。


    刚学打夯,有点害臊,不好意思放开大嗓门,但是,夯歌很快以它独特的魅力感染了我,吸引我恣意酣畅唱了起来,而且全身心都沉醉在迷人的夯歌里。说来有点神奇。在夯歌一喝一和韵律中,好像快乐地舞蹈着,快乐地生活着。那情趣、那意境,那引人的味道,全来自美妙的夯歌。同志们你是听那:“架将起来,嗨哟!漫漫走哇,嗨哟!我喝夯歌,嗨哟!大家和喽,嗨哟!这里土松,嗨哟!再加把劲,嗨哟!一夯一夯,嗨哟!砸结实喽,嗨哟!这排夯完,嗨哟!歇歇喘喘,嗨哟!”夯歌宛转流畅。简直把人带入了得意忘形的艺术世界,使人浑身劳累都随风而去。这中间,情味最浓的是一种打醉夯的场景,当那微妙境界到来时,二大爷仰首长啸,尽力拖出“嗨一嗨一”的长调,于是,大家也跟着调儿拖得更长。这瞬间,石夯在不知不觉间飞舞,有时像长翅膀一样,比肩高,那种恣意淋漓,使我陶醉地体验到忘我劳作的舒心,也意识到在我生活中再也没有哪一种劳动能比打夯更令人神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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