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人偏爱早上喝牛肉汤,越热辣越够味儿!大清早,街边小摊,不管是雾霾紧锁还是暴雨倾城,也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艳阳高照,只要一碗热辣的肉汤下肚,一列喷火列车便钻入黑暗隧道,一路攻城掠地,最后融入血脉之中,将在胃里便打好腹稿的“战斗檄文”散播到灵魂深处,让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嗷嗷叫起。
正是这篇热辣“檄文”,让人忘却了昨日的沉疴,驱散了夜的阴霾,把淮南的男女老少都变成驾驭烈火战车的骑手,不管今天将要走多远的路、下多久的井、搬多少块砖、敲多久键盘……总之是兵来将挡,奋力一搏,无所畏惧!
经年累月,这一碗红汤融入了淮南百姓的底色,他们既然选择在新的一天拥抱滚烫的辣汤,他们也更愿意在新的一天,拥抱命运中的一个又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时刻。
伟大常常只是一瞬,平凡的日子才更有滋有味。谈买卖的老板,常会拉上外地来的商业伙伴,到最地道的小餐馆,用一碗淮南牛肉汤“漱一漱”肠胃,这一漱,唤醒了创业者们共同的艰辛与不易。“引江济淮”工地上的建设者们,不管来自何方,操着怎样的乡音,下工后常三三两两来到附近的集镇,六块钱的牛肉汤、两块钱的烧饼,或一瓶啤酒,或二两白酒,花钱不多,省下的工资大多留给家中操持的女人们。
牛肉汤又油又辣,吃了却不上火,其中缘由,只见店内墙上有书:清乾隆年间,寿州人翰林大学士张政深研百草,擅长美食,曾任宫庭御膳高官。告老还乡回到淮河岸边,选用几十种滋补药材及卤料按比例炮制,久经熬制成汤,清香可口,喝多不上火,嗓不干……后来,牛肉汤秘方便流传民间。历史在舌尖上传承,淮南牛肉汤似那旧时王谢堂前燕,早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淮南牛肉汤的丰富维度,还体现在它对食材的丰富选择上。其主料不仅有牛肉、牛筋、牛杂之分,在辅料上还有芋粉、绿豆饼、千张、百页、祁集豆圆子等自由搭配。但不管怎样的食材组合,也不论大锅烫或是小锅熬的不同烹法,最终都烩成了一碗浓汤,如此便地不分淮河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少。
它的兼容并包,形成了一套开放的味觉系统,征服了几乎所有品尝过它的食客。许多外乡人来淮南学艺,将牛肉汤的烹制技法带到其他城市,再根据当地的口味进行改良。但那些漂泊在外的淮南人啊,他们最喜好的,还是那种咸鲜油辣的原初味道,辣不够味,便再加一勺牛油,如果还不够,再讨一头蒜瓣,直吃得辣出了眼泪,心底的那份深情也便油然而生。
午夜过后,当城市阖于寂静,店内客人亦全部散尽。厨师稍歇一口气,然后取出新鲜的牛棒骨,挥舞砍刀剁成几段,再投入沸水中。一夜的熬煮,不仅将牛骨的硬气,化作为汤的柔情,更是以炉内那不息的火焰,穿透了夜的至暗时刻,为另一个黎明到来积蓄再出发的能量。
这碗牛肉汤,用牛骨的强硬、牛筋的坚韧、辣汤的热情开放,滋养了一代代淮南儿女的血脉,鼓舞着他们穿山岭、走淮河、下煤矿、建电厂……这里的时光长河飘着一缕鲜香,那是淮南人民对于这片热土的挚爱,积蓄了他们为了美好生活奋进的滚烫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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