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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我心中的珍贵记忆
  • 时间:2022-05-30
  • 编辑:魏嘉佚
  • 那年冬天,邻居家的大哥哥喊我们去矿里拾炭核,我和大毛、二毛几个小伙伴每人挎个竹篮低着头、弓着背,紧紧地跟在大哥哥身后。


    北风凛冽,夹杂着哨音在耳边呼啸,穿过木锯房、五金厂、地磅房,来到选矸楼下,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矸石山,跟随着大哥哥,我们几个小伙伴低头在矸石堆里翻找遗漏的煤块,天空阴沉飘起小雪,指甲盖大的雪花落在身上瞬间没了踪影,“这是干雪,没事。”大哥哥若无其事地说,我抬头看看天继续翻找,突然我发现斜上方灰白的矸石堆里露出一点晶亮的黑,我赶紧手脚并用爬上去,扒开旁边零乱的碎石,用力拽出,捧在手掌心,这是一块质地良好的煤块,通体黝黑,晶光发亮,小伙伴们迅速围上来,嘴里发出赞叹,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篮子里。雪越下越大,风呼啸着往脖子里钻,大哥哥喊了一嗓子:“抓紧点,再捡会赶紧撤”。我们胡乱地抓了起来,看见黑色的就往篮子里扔,看着差不多了就草草收场。


    回到家我把那块煤轻轻拿出来,拂去表面的颗粒,再次仔细端详,这是一块成人巴掌大的不规则的煤块,质地细密坚硬,发出深蓝色的光泽,我望着它好像是森林、大海、遥远的星空,深邃的黑里仿佛有火光微微跳动,在寒冷的冬夜仿佛暖了些,抬头望望窗外,房道里的万家灯火似乎更明亮了。这是淮河岸边的一座煤矿,高耸的井架,笨重的矿车,穿着胶靴上井的矿工满脸煤灰,在“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大喇叭声中,脚步走得咚咚响,父亲说那是个火红的年代。 

      

    少年记忆中,矿上的办公楼巍峨高大,看一眼里面长长的过道就让我们望而生畏,楼旁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弯出一条弧线直通后面的广场,广场四周有汽车队、木料场、区队楼、井口超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工房分布在矿井四周,一律红砖灰瓦,家家门前堆着用砖石圈起的一堆炭泥,那是抵御寒冬的必备,一群少年在房道里穿来穿去,玩得乐此不疲,大家彼此相熟,有的虽叫不上名字,但绝对记住每个人的外号。对煤的认识产生触动是因为邻居家的大伯,他是一个黑壮的中年汉子,在我印象里,夏天的傍晚,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小方桌摆着猪头肉或者猪耳朵之类的卤菜,一边喝着酒,一边若有所思,有时他见我在远处看他,眼神一眯向我招招手,脸上并没有笑意,我胆怯地赶紧躲开。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在门口玩耍,忽然看见有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一边说慢点慢点,一边往这边急匆匆地走来,我看见担架上躺着大伯,一只腿下面空荡荡的,后面跟着邻居大婶,她一边哭泣一边扶着担架,我呆呆地望着这群人进屋,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悄悄问出来的人怎么回事,原来是冒顶事故,大块碎石砸了下来,捡回了一条命。此后,我常常看见那个壮汉拄着双拐,一只腿站在树下仰望天空,每当看见这一幕,我的心一沉。


    大伯有三个孩子,小女儿和我是同学,但我们平时并不说话,我喜欢和他二哥聊天,二哥是位多才多艺的青年,他经常穿着蓝条的海魂衫,戴一顶黄军帽,在他的小屋里吹口琴或者吹笛子,有时拉二胡,我总是被他的音乐声吸引过去,他坐在床上吹口琴或笛子,我就坐在小板凳上听,他吹完了,我们就闲聊,谈论打仗的电影、画报上的明星、广播里的评书故事,有时他突然挺起胸膛,目光看着远方,嘴里说出保卫祖国这些词语,见我愕然地望着他,他又恢复了平静笑着说:“你还不懂,好好上学。”忙碌的学期过完了,忽然感觉好久没见到二哥了,我跑到他的小屋门口,门上落一层灰,门锁紧闭,扭头看见他的小妹在不远处洗衣服,我张了张嘴问:“二哥呢?”她头也不抬说:“参军去了。”我踮着脚从窗户往里张望,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二胡还挂在墙上,那顶黄军帽摆在柜头上,一切很整洁,我心里空落落的。后来,我们搬家离开了这里,数年后,听二舅说他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当他的军功章寄到家里时,他的父亲捧着盒子一言不发,许多天不吃不喝,不久后离开了人世。


    曾经我一个人跑到井口,向斜伸到地下的巷道打量,除了微弱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那个长长的通往地层深处的巷道令人生畏。随着年龄渐长,我了解了煤矿工人的劳苦,了解到煤的重要性,不仅能做燃料发电,还能用于冶金、化工生产,种类繁多、用途广泛,与人们的生活,社会经济发展息息相关。


    这座因煤而兴的工业城市,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获得新生,我的父辈们,有的来自农村,有的来自城市,他们在这个地方因煤矿而结缘。现在,这座煤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老煤矿人,还是新煤矿人都见证了煤电一体化,多产业协同发展,沿着煤电气三大能源主业的产业链、服务链、价值链发展,打造具有区域影响力的现代大型综合能源服务集团。


    多年以后,我在亲戚家看到一个废弃的煤炉,我蹲下来望着生锈的炉膛,仿佛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炉火正旺,黑亮的煤眨着眼睛,通红的火光庇护了千家万户的寒冬,这是缘于黑色温暖的情结,这是与煤相伴已久的心动,对于每一个在地下劳作过的人们,或因煤生活生长的年轻一代来说,每一块煤都住着万家灯火,成为心中的珍贵记忆。(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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