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里的爱
语文课上教授李清照的代表作《声声慢》时,我的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段文字:父母一直以来最常对孩子说的就是“慢点”“慢点啊”,待到孩子长大离开身边,就变成了对朝夕相处、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说“慢点”“慢点啊”。这中间唯独亏欠的就是孩子对父母亲说一句“您慢点啊”。
我将自己灵光闪现的发现分享给学生,并让学生谈谈自己在生活中的体会。
果不其然,顾芗先举起了手:奶奶每次出门,爷爷都会在后面喊:“慢点,慢点啊!”提醒她走路慢点,小心摔倒;提醒她过马路时慢点,小心南来北往的车辆;提醒她买东西时慢点选,别着急上火……
陈曦接着站起来,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父母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慢点跑,别摔跤!慢点做,别出错!慢点吃,别噎到!”在声声慢的叮嘱中,我长大了,父母老了,该轮到我叮嘱他们了。
周末,带女儿到游乐场玩。看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游乐设施,女儿的脚步明显加快,一旁的妻子不停地嘱咐她“慢点”“慢点啊”。我和母亲一起上街买菜,她跟着我走得气喘吁吁。我心里暗自责备自己的粗心,竟没有顾及到母亲。就有意地放慢脚步,母亲不服输地强调说是昨晚没有睡好。快到家时,天突然下起了雨,母亲开始往家跑,边跑边回头大声说:“儿子,看看我跑得不慢,身体好着呢!”我突然间鼻子一酸,舍不得追上她,脚步越来越慢。并善意地提醒母亲:“妈,您慢一些!”这简短的五个字瞬间被风吹散,飘进耳朵后已变成了哭腔。
教一首词,教会学生,也教会自己一个道理。除了嘱咐女儿“慢点”,我开始学会叮嘱父母,电话响,不急,慢点接;吃饭喝汤,不急,细嚼慢咽;下车,不急,待车停稳了再下。这声声慢的叮嘱,是发自内心的关爱、担心和提醒。
乡村芋头
广袤的乡村,一年四季能种植的粮食有很多种,芋头是最不起眼的食物。芋头易栽易活,生长期短,产量丰硕。芋头的下种育秧在初夏季节,麦子、油菜收割了,一般正儿八经的好田都要插上稻秧,点上花生,碰上涨水时节,庄稼大片地被水淹没;待水退下去后,稍有机会,乡亲们赶紧补耕补种,这时候芋头秧就要作为首选匆忙登场,这时候你再看,几乎家家地里都栽上了绿油油的芋头秧子,再担些农肥,便如雨后春笋般疯长。
芋头是土地给农人们最朴素、最丰沛的恩赐,它的身上带有村庄的印记,童年的影子。 无论多么贫瘠的土地,都能结出芋头来,只不过略有大小的区别而已。好不容易藤蔓蜿蜒,叶叶相连,人来了,轻轻地扯起它的藤蔓,翻过去;再扯起来,再翻过去。反复折腾,却越挫越强。下一次阵雨,地里湿热难当,芋头反而长得又快又好。随缘、忍辱、精进,芋头的修行,让人敬仰。也不枉庄稼人的辛勤守望。
在农村生活久了的人,对于芋头都有一种仰望的感恩。肚子饿了,可以随时从地里扒拉两个出来,到水里冲一下,便咀嚼起来;早晨的铁锅中,待水煮开了,再将面汤倒入,不一会儿,芋头稀饭的香味就满溢而出,囫囵上两三碗不在话下。那时最壮观的就是早晨八九点钟,家家的墙外都蹲着几个人,左手一律端着芋头稀饭,右手的筷子拨拉着碗里的芋头往嘴里送,间或吸溜上两口芋头汤,甜甜的,直达肠胃,又暖和。又或者赶上烀芋头,用劈柴火熬煮上个把小时,将芋头中的糖分充分蒸出来,芋头的表面就像渗出一层细汗。用碗盛出来散一会儿热,将表皮轻轻地揭去,温润在腹,唇齿流香。
芋头浑身上下充满了烟火气,熬煮芋头的过程其实就是乡亲们过平常日子的写真。孩提时,能吃的东西很少,就很贪嘴,常常在芋头还很小时,我和小伙伴们就开始扒着吃了,经常惹得母亲责怪。不过母亲打心眼里是心疼我们的,她常常我们放学后,在烧饭时选两个大个的芋头填到锅灶里,就着靠近柴火的地方烤。我和妹妹每隔上一两分钟就伸头看一下熟了没有,终于闻到香味了。母亲掌握火候恰到好处,一如她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她用铁钩把芋头慢慢地扒出来,再敲掉上面的黑皮,我和妹妹便狼吞虎咽起来。
乡村,一天天地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变了模样,种芋头的少了,芋头竟成了稀罕物。芋头稀饭,烀芋头,齐刷刷地蹲在墙根下喝芋头稀饭的场景都成了记忆中散落在故乡的碎片。岁月的风不停地从远方吹来,夹杂着声声呐喊,鼻尖隐隐约约嗅到一阵馨香,又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日子呵,就该慢慢地过,便像煮芋头一般,倾尽心力去经营,回报生活以甘甜。
皖公网安备 34040302000304号